饒毅：放棄美籍返回祖國的中國生物學家

    日前，英國《金融時報》在饒毅家中采訪了這位放棄美國國籍回國效力的生物學家。饒毅在采訪中透露了他試圖改變中國科學面貌的決心，以及為什么回國的原因。

    六年前，神經(jīng)生物學家饒毅噩夢般地買下了一套“爛尾住宅（rotten tail building）”，在中國，后者是指建設(shè)資金遭到挪用，而房屋未按期完工。這超出了此前在美國生活工作超過了 20年、并力圖改變中國科學面貌的饒毅的想象。

    這是北京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穿著棉服的孩子們正在樹下玩耍。饒毅家門前的小路鋪著古樸的石磚，雖然一些門上掛著中國味道的紅燈籠，但這里 卻與 美國郊區(qū)有著某些相似之處。如今，這里平靜安寧，但饒毅說，由于資金挪用等罪名，房屋的開發(fā)商目前正在獄中服刑。

    在中國，這樣的故事隨處可見。饒毅早在 2007 年就為他的四居室付了錢。然而這些資金此后突然消失，建筑工程也隨之停滯不前。他被迫等待了四年才正式喬遷入住。

    饒毅含糊地指了指他的鄰居們說：“當時很多人去抗議，但我卻置身事外，因為如果我參與其中，他們會認為這是一種過分‘張揚’的行為。”當被問及“他們”究竟是誰時，饒毅輕蔑地揮了揮手，笑而不語。

    在中國，饒毅因他的直言不諱而為人熟知。饒毅在 2007 年做出了一項令人震驚的決定：放棄美國西北大學（Northwestern University）的終身教授職位回到中國擔任北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去年 9 月，他以身作則又辭去院長職務(wù)，他認為某些人在“官場”行政位子上坐得太久，舍不得下來。現(xiàn)在，他以一名普通教授以及北大-IDG/麥戈文腦研究院院長的身份繼續(xù)著他在北大的工作。

    2008 年，另一位分子生物學家、普林斯頓終身教授施一公在拒絕了來自霍華德·休斯醫(yī)學研究所（HHMI）高達 1000 萬美元的科研資助后，亦決定回國擔任清華大學生命科學學院院長。

    饒、施都是在報效祖國的道德責任感的驅(qū)使下回國。饒毅渴望“回家”。“在中國大多數(shù)的初、高中，孩子們依然在教科書里崇拜著愛因斯坦，而非某個中國科學家。”饒毅說，他希望在教科書中能留下中國科學家的名字，否則中國對整個人類社會有何價值？

    他們的歸國似乎預(yù)示著中國*人才外流的現(xiàn)象正在發(fā)生逆轉(zhuǎn)。但饒毅的回歸并非一帆風順。2010年，饒毅與施一公在《科學》（Science）雜志上發(fā)表 評論，對中國的科研文化以及資金體系進行了激烈地直言不諱式的批判。從而導(dǎo)致他受到很多人的敵視。文章稱，科研經(jīng)費的濫用以及任人唯親一直困擾著中國學術(shù) 界，目前的科研體制正在拖垮中國的創(chuàng)新步伐。

    這篇文章暴露出的種種問題被中國科技部（饒毅此前曾建議廢除該機構(gòu)）一一反駁。2011 年，饒毅與施一公被排除在中國科學院新增選院士候選人名單之外。 “那些被選上的人顯然不如我們，”饒毅說， “這是不合常理的。”

    明亮的陽光通過窗戶，靜靜地灑在屋里，之前的失望與坎坷也似乎變得遙不可及。 饒毅帶領(lǐng)我參觀了他與妻子以及兒子 David 的房間（他們的女兒正在美國留學）。

餐室

    “當諾獎得主來做客時，我們用中國菜來招待他們。我們雇了一個保姆，因為我非常不擅長做飯。“饒毅指著餐室謙虛地說道。

客廳

    饒毅為客廳設(shè)計了一套富有中國風的內(nèi)飾，他zui得意的是他那兩個擠滿了史書的大書架。饒毅笑著說道：“我把所有的英文書籍都在了中式書架上；而所有的中國書籍則擺在了現(xiàn)代書架中。這很像我，一個復(fù)合體。“

    在返回中國之后，饒毅宣布放棄美國國籍，但他的孩子仍然保留了美國國籍。他的這一決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不滿小*和奧巴馬總統(tǒng)的各種決策，比如 911 事件后美國未經(jīng)審判就將恐怖分子嫌疑犯關(guān)押到關(guān)塔那摩。

    “這些事情讓我感到巨大的失望。“饒毅說， “這不得不讓我深思，我屬于哪里？美國還是中國？是的，中國有很多問題，但另一方面，我屬于這里，我可以用我的方式盡力讓這里變得更好。”

    為了幫助改善中國，饒毅的精力主要集中在他zui熟悉的科學方面。“直言不諱使我遭遇了許多敵意與反對，但重要地是，我發(fā)現(xiàn)了更多持相同或相似觀點的支持者們，他們清楚地了解我的主張。”

    饒毅相信，科學既能推動人類前沿認知，又能促進國家發(fā)展。“然而，目前中國科研水平還遠未及格。經(jīng)費濫用和學術(shù)造假仍是重疾。中國大學的現(xiàn)金獎勵和住房等福利往往基于科研工作者發(fā)表論文的數(shù)量，而忽略了質(zhì)量。”

    此外，中國教育也面臨挑戰(zhàn)。現(xiàn)行的教育和考試過于集中在現(xiàn)有知識上，沒有訓練學生思考不確定性和如何處理未知問題。“它不鼓勵好奇與創(chuàng)新。問題的核心可能 在于中國社會中的‘關(guān)系’文化。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的父母滿意，鄰居滿意，領(lǐng)導(dǎo)滿意。你必須忽視別人的看法，勇于創(chuàng)新，拿出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他自己的科學好奇心被完好地封存在一張被放于書架頂部的火箭模型照片中，它是上世紀 50 年代中國太空計劃的縮影。饒毅說：“錢學森是一位偉大的中國科學家，中國太空計劃的。迄今為止，仍然沒有中國本土科學家為他的祖國贏得諾貝爾獎。 每年十月在諾貝爾獎公布的季節(jié)，中國仍感別扭。”

    是時候說再見了。饒毅站在家門口，可能感到一絲寒冷，他拉了拉身上的中式夾克（Mandarin-collar jacket）。zui后，對于中國科學未來的不確定性，他帶著充滿希望的笑容說道：“走著瞧，zui終我們將為世界做出自己的貢獻。”  ——（華雅干細胞整理報道）